萬物有靈 | 心底雀躍點點藍——婆婆納

別稱 | 卵子草、雙腎草、石補丁、雙銅錘、桑腎子

功效 | 補腎強腰；解毒消腫

六月中旬了，我又來到了長白山下的小鎮(zhèn)二道白河。這是第幾次來，我已不記得了。可是，每次來，不管冬天，還是夏季，我都要去濕地公園走一走，看一看。這次來，天色近晚，安頓好行李，有些匆忙，有些期盼，直奔濕地公園。這是游客的景區(qū)，也是當?shù)厝诵蓍e的園區(qū)。雖然傍晚時分，依然人來人往，有游人，有土著人。我走在園外的人行道上，突然，鼻息中遁入一股淡淡的清香，我似乎聞到了潮濕，還有蒼茫。清香之味似乎是腰鼓的節(jié)拍，引誘著我的腳步而奔向它。

這時我已走入公園之內(nèi)，我看到一片片花海。其實，每次來，都有花開，只是花朵顏色不同，花朵種類不同，每一種花都有自己生長的密碼，順應(yīng)節(jié)氣，順應(yīng)溫度，順應(yīng)濕度，為此，每次來都能見到新面孔。我的目光在花海中徘徊，略低下頭，濃重的藍色最先占據(jù)我的視覺，天空一樣純凈的藍色，令人驚艷。湛藍湛藍一片，如同綠色地毯上鑲嵌的藍寶石，我蹲下身來，仔細地瞅著，我發(fā)現(xiàn)這些精致的小藍花有四個花瓣，左右對稱，下小上大，每瓣都有顏色更深的條紋，均勻中略有變化，花心是白色的，還有一個極其明顯的家族記號，它有兩枚突出的雄花蕊，這是它賴以傳宗接代的花藥，這兩個花蕊就像兩個小針，戴著一頂更藍近乎黑色的小禮帽。整朵花小巧玲瓏，超凡脫俗，嬌嬌的惹人憐愛，頓時讓我著迷。

它就是婆婆納。

婆婆納，我不陌生，只是在濕地公園里，如此簇擁著，標著勁綻放，卻還是第一次。我第一次見到婆婆納時，也是夏季，在山坡上，那時，遠望一片向陽而生的野草，在地上匍匐，植株上搖曳著藍色的花，遠遠望著星星點點，陽光之下，每一朵花都像一個小精靈，又像野草中的小眼睛，在看著這個世界。藍色的花兒小小地，更像藍色的妖姬，嫣然的花姿帶來一種野性甚至放蕩不羈的聯(lián)想，我只能蹲下，靠近它，注視它，這樣，才能看得清楚，才能醉美到心里。

婆婆納是土著，中國植物，是一年至二年生草本植物，這種野草比較常見，植株上布滿短柔毛。植莖自基部開始分枝，下部匍匐在地面。三角狀圓形或近圓形的葉子在莖下部對生，上部互生，邊緣有圓齒?；ǘ涫敲利惖模兴{、白、粉三種顏色，而常見的是藍色，花朵直徑僅四到五毫米，含苞待放時，寬大的花萼保護著花蕾，這時，稍不留意便錯了與花苞相約。只有綻放時，才能一睹芳容，只可惜，花朵太小，輕觸，或者風(fēng)吹，花朵便會萎然飄零。它喜歡光，偏愛半陰，如若冬季濕澇，自然影響來年的生長。雖然它對水肥條件要求并不高，但是也喜歡肥沃、濕潤、深厚的土壤。四月上旬開始生長，開花比較持久，花期六月至九月，十月底枯萎。

婆婆納是藍色野花的名字，乍一聽，以為聽錯了，再一聽，略有些失望，不知古人為何要取這么一個俗氣的名字。在十六世紀初期，王磐編輯的《野菜譜》一書中，生動描繪了開著藍花的野菜，并且喚作婆婆衲，還編了首三字謠：“破破衲，不堪補。寒且饑，聊作脯。飽暖時，不忘汝?！逼牌偶{同音就是破破衲，當時記載的可能就是野菜的一種，后來在《西游記》中，也出現(xiàn)過婆婆納的身影，《西游記》第86回《木母助威征怪物金公施法滅妖邪》中孫悟空打死了艾葉花皮豹子精，先救出唐僧，同時也救出了被妖精綁在樹上的一個樵子。樵子感激不盡，邀請?zhí)粕畮熗降缴嵯伦隹?。令人吃驚的是，樵子一下子為客人擺上了四十種北方野菜：“……看麥娘，嬌且佳；破破衲，不穿他；苦麻臺下藩籬架……幾般野菜一餐飯，樵子虔心為謝酬?！逼渲幸痪洹捌破岂模淮┧?，說的就是“婆婆納”。

再想婆婆納的葉片卵形或近圓形，邊緣裂開，如波浪起伏。正是這個波浪，讓人想到破舊的衣邊。因為視覺中是破的，需要縫補，需要用婆婆的針線來衲，也不曉得，婆婆納是不是經(jīng)過縫補而演變成。其實，婆婆納整株植物都不破，為何王磐會有這樣的聯(lián)想，后人也無法揣測。還有另外一種解讀，說婆婆納的果實像老婆婆做針線活用的道具，所以才有這么特別的名字。植物學(xué)家為植物命名因素離不開地名、花形等，當然，也有例外，不知婆婆納是否屬于意外獲得了這個綽號。中國人有個習(xí)慣，喜歡給孩子起俗氣的名字，認為這樣，孩子好生養(yǎng)，這種習(xí)慣同樣延伸到植物界，婆婆納這個土氣的名字，也預(yù)示了這類植物超強的適應(yīng)能力。

婆婆納除了美麗的顏值，還有很多用途，因為它的花語是健康，況且百草皆可入藥，于是，婆婆納全草也入藥了。在《中藥大辭典》記載婆婆納可治疝氣，腰痛，白帶等功效。在《中華本草》中有記載，婆婆納這種植物，淡，平，為腎陽草，有補腎壯陽，涼血，止血，理氣止痛的作用?！毒然谋静荨防镉涊d，婆婆納生田野中、微花如云頭樣，可燙熟蘸油食用，味道微甜。

婆婆納是一個大家族，它是玄參科婆婆納屬。婆婆納屬的植物無處不在，祖國大地上從南到北，從高山到平原，再到河流湖泊，婆婆納成員的蹤跡隨處可見，自然界才如此精彩。婆婆納屬下有二百五十種植物，大致計算，婆婆納在中國就有六十多個成員。如白婆婆納、半抱莖婆婆納、長白婆婆納、長柄婆婆納、長梗婆婆納、長果婆婆納、長毛婆婆納……其中長白婆婆納便是我在長白山下濕地相逢的那一種。

其中，常見的婆婆納有兩種，一種是我國本土的婆婆納，另一種是阿拉伯婆婆納，又名為波斯婆婆納，外表也是絢麗爛漫，莖密生兩列柔毛，卵圓形具鋸齒的葉片互生，雄蕊和雌蕊都向上伸展，漂亮的小藍花有著四瓣圓嘟嘟的花瓣，上面還有深藍色條斑，這些藍色“胡須”斑，是指引傳粉昆蟲來采蜜傳粉的“指示斑”。不同的昆蟲喜歡不同顏色的花，蜜蜂特別喜歡藍色的花?；üｉL，花落之后，纖細的花梗上托起四枚細小的果實。想想它名字由來的典故，還是挺感人的，從前有位老伯叫“阿拉”，在萬物蘇醒的春天里，坐在暖陽下，指尖的煙草嗆住了他，他開始想念逝去的老伴，他便為身邊地毯似的花朵取名“阿拉伯婆婆納”。阿拉伯也罷，波斯也罷，都指明了小藍花的籍貫，它的祖先在西亞，現(xiàn)在已經(jīng)遍布北溫帶及亞熱帶地區(qū)，阿拉伯婆婆納從西亞進入我國，沒有借助絲綢之路，它入駐我國，依靠海路，它的種子跟隨船舶漂洋過海。20世紀初，在沿海的浙江和江蘇最早出現(xiàn)。

如今，這種遠渡重洋而來的“藍色妖姬”，已在我國各地扎根，分布的田園，長在村宅旁，開在路邊，特別是麥田中也有它的蹤影。它喜歡集中生長，并不如它外表那樣，看起來無害，它已經(jīng)對農(nóng)作物構(gòu)成了危害。雖然阿拉伯婆婆納被認定為外來入侵植物，但也并非像“加拿大一枝黃花”那樣，危害大，以至于不好控制。近些年，農(nóng)村普遍使用農(nóng)藥和滅草劑或除草劑，許多原生植物幾近絕跡，而阿拉伯婆婆納以柔弱的身軀，生長速度快，堅強地活下來，可以說是它的幸運。為此，人們發(fā)現(xiàn)它的長處，不僅用于綠化，它的全草還可以入藥，尤其上了年紀的中老年人，膝蓋關(guān)節(jié)都會有一些小煩惱，懂它的老人，時常會把它洗干凈，拿回去用來煲水喝，稱它為祛濕草。

任何事物都有多樣性，野花野草也不例外。只有趨利避害，才能和諧共生。

婆婆納家族的每一位成員都靜靜地生長在田野里，對它不熟悉的人有很多，不了解它藥性的人也不會少，不管是否認識和了解它，它都在頑強地生長著、恣意地綻放著，個頭雖小，卻發(fā)揮著自己的作用，或充饑，或綠化，或入藥，默默無聞為人類的健康默默地奉獻著。這時，我頓悟，也許是醫(yī)家深知治病先治心，規(guī)避婆婆衲名字中傷感的因素，于是，透著股親切勁兒的婆婆納誕生了。

天色黯淡，人影模糊，花海一片寂靜，我知道該離開這里，走出灰蒙蒙的公園，漸漸地，我看到了小鎮(zhèn)的燈光。每一盞街燈，似乎都閃著藍色的光，婆婆納的小藍花在燈光中閃爍，溫暖一下沖入我的心里。剎那間，心底也雀躍點點藍。我的眼淚不知不覺流淌下來。

我知道，這是婆婆納藍色的健康祈愿撲到了我的心懷。

（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

作者 | 陳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