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ibrary of Congress
利維坦按:
玩過《八方旅人》(歧路旅人)的人估計會留意到游戲地圖里那些奇異的海獸,這些海洋生物似乎有些來頭。該地圖的設(shè)計師弗朗西斯卡·巴爾拉德(Francesca Baerald)曾參與過《魔戒》和《冰與火之歌》地圖的制作,可謂對概念地圖情有獨鐘。
巴爾拉德繪制的《八方旅人》游戲地圖。? Francesca Baerald
事實上,這些海獸形象的確有其傳統(tǒng)。你可以從中看到老普林尼《自然史》、馬格努斯《海圖》、奧特柳斯《戲臺奧比斯地角》,以及康拉德·格斯納《動物史》的影子。我一直對前科學(xué)時代的這些海怪很著迷,部分原因在于,這種“杜撰學(xué)”——其實我更喜歡將其稱為“走樣學(xué)”——里面雜糅了太多妙趣橫生的東西。
在挪威海岸,一條長著龍頭的巨蛇纏繞在一艘無助的船身上,法羅群島附近,一頭猛犸象般的怪獸抓住了一只海豹。而在蘇格蘭海岸,巨大的龍蝦用鉗子夾住了一個正在垂死掙扎的男人。
多足怪(Polypus,意為“多足的”)被用來描述許多生物,從龍蝦、蜈蚣再到章魚。馬格努斯在海圖中畫了一只巨型龍蝦,但他的文字卻描述了一只章魚,這也顯示了當(dāng)時人們對海洋生物的困惑。? Library of Congress
這些圖像出現(xiàn)在1530年代末的《海圖》(Carta Marina)上,該地圖成為研究歐洲海域制圖師、作家和學(xué)者的權(quán)威之選。接下來的50年里,這張地圖占據(jù)了主流地位,但直到一個世紀(jì)后,專家們才承認(rèn)其中的一些描繪并不真實,直到18世紀(jì)初,新的地圖才開始排除某些怪獸。
“很多圖像看起來相當(dāng)奇幻。很容易想象制圖師當(dāng)時是現(xiàn)場捏造的,”地圖史學(xué)家、《中世紀(jì)和文藝復(fù)興時期的海怪地圖》(Sea Monsters on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Maps)作者切特·范·杜澤爾(Chet Van Duzer)說。
海圖。? Library of Congress
“海圖”由瑞典大主教奧勞斯·馬格努斯(Olaus Magnus)創(chuàng)作的。他確實創(chuàng)造了一些海怪的外貌——其中大部分就是我們現(xiàn)在所熟知的鯨魚。然而,范·杜澤爾說,馬格努斯的許多怪物都是從圖解百科全書中借鑒而來的。其中一些作品形象,可以追溯到公元一世紀(jì)老普林尼《自然史》(Naturalis Historia)中的描述。
馬格努斯的“海圖”是歐洲最早的地理代表作之一,它誕生的時代,人們對科學(xué)和發(fā)現(xiàn)充滿好奇,但仍然對自然世界抱有各種幻想。杜澤爾說,那時的人們相信他們從未見過的生物,比如龍和海蛇——馬格努斯的權(quán)威,再加上對印刷文字的尊重,使得即便是對鯨魚最狂野的刻畫也顯得十分逼真。
海圖的制作
馬格努斯的地圖尺寸很大。原版地圖面積達(dá)23平方英尺(約2.1平米),呈現(xiàn)了一個扁平但詳盡的北歐。這包括今天的丹麥、愛沙尼亞、芬蘭、冰島、拉脫維亞、立陶宛、挪威、瑞典,以及不列顛群島的最北端。
馬格努斯1490年出生于瑞典,家世顯赫,并在德國上大學(xué)。宗教改革迫使馬格努斯移居意大利,也正是在那里誕生了《海圖》。被任命為流亡大主教后,馬格努斯花了12年時間制作這張地圖,直到1539年才印刷出版。
這張地圖與他的職業(yè)和教育脫不開干系。馬格努斯描繪的一些怪物可以追溯至舊約圣經(jīng),比如海蛇,當(dāng)時被稱為“利維坦”(Leviathan),在《詩篇》、《約伯記》和《以賽亞書》中都有提到。在《地下世界:深入海洋的旅程》(The Underworld: Journeys to the Depths of the Oceans)一書中,蘇珊·凱西(Susan Casey)寫道,他通過教會教義的視角對地圖進(jìn)行了過濾。
她補充說,馬格努斯的機遇非常完美。歐洲當(dāng)時已經(jīng)進(jìn)入大航海時代,印刷技術(shù)的發(fā)展為渴望更多信息的受眾帶來了奇幻的思想。自印刷機發(fā)明以來已經(jīng)過去一個世紀(jì),但很少有歐洲人能夠閱讀,馬格努斯的地圖不需要識字技能,它為人們提供了根據(jù)圣經(jīng)或口頭傳說所了解的怪物形象。
在《海圖》中,海怪不僅僅是起到裝飾的作用,如同文藝復(fù)興時期的其他地圖那樣,在某些情況下,范·杜澤爾說,它們是對危險海域中可怕怪物的警告??傮w而言,它們反映了當(dāng)時對海上旅行危險的極大焦慮。
被海怪毀壞的船只,象征著公海航行的極度危險性。? Olaus Magnus
他們的擔(dān)憂并非沒有道理。在《壞血?。汉胶r代最大的醫(yī)學(xué)謎團是如何被外科醫(yī)生、水手和紳士解決的》(In Scurvy: How a Surgeon, a Mariner, and a Gentleman Solved the Greatest Medical Mystery of the Age of Sail)一書中,斯蒂芬·R·布朗(Stephen R. Brown)寫道,僅僅是由于壞血病,16世紀(jì)長途航海的死亡率就達(dá)到了50%。各種事故、溺水和傳染病意味著許多出海的人最終葬身海底。
海洋是一個異常危險的地方,馬格努斯的地圖反映了人們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和想要馴服它的渴望。
海蛇(Sea orms)
在挪威海岸附近,馬格努斯描繪了一條鮮紅色的海蛇正在襲擊一艘傾斜的船,就像要被拖入水中一樣。
海蛇在一定程度上基于傳說,包括圣經(jīng)中對一種類似蛇的海怪的描述。它還基于馬格努斯從水手那里收集到的信息,這些水手描述了挪威海岸附近的一個巨大怪獸。他們聲稱這條海蛇長達(dá)200英尺(大約是5輛城市公交車的長度),直徑20英尺(約為地鐵隧道的高度)。
海蛇有可能是巨型魷魚,或者是鰭足類動物,如海豹或海獅。還有人認(rèn)為海蛇可能是鯊魚、鯨魚或皇帶魚。? Olaus Magnus
19世紀(jì)的科學(xué)家試圖確定海蛇在現(xiàn)實生活中可能是什么,據(jù)《海怪:奧勞斯·馬格努斯海圖的傳說與遺產(chǎn)》(Sea Monsters: The Lore and Legacy of Olaus Magnus’s Marine Map)作者約瑟夫·尼格(Joseph Nigg)說,有可能這些生物是巨型魷魚,或者是鰭足類動物,如海豹或海獅。還有人認(rèn)為海蛇可能是鯊魚、鯨魚或皇帶魚。
藝術(shù)家根據(jù)代達(dá)羅斯號(HMS Daedalus)護(hù)衛(wèi)艦1848年發(fā)現(xiàn)的一條“海蛇”繪制的圖像。據(jù)說這條海蛇跟隨船只在海面上游動了約20分鐘。? wikipedia
2013年10月,一條皇帶魚在加利福尼亞州海岸卡塔利娜島(Catalina Island)的托陽灣(Toyon Bay)被發(fā)現(xiàn)。? Courtesty of Catalina Island Marine Institute
馬格努斯在他1555年出版的《北方民族歷史》(History of the Northern Peoples)一書中寫道,海蛇可以將頭伸到船邊,將毫不知情的水手從甲板上拽入海中。他還聲稱,海蛇可以在陸地上滑行,吞食牲畜,或者滑入海中捕食海洋生物。尼格說,早在1700年代,其他歷史學(xué)家和制圖師就在他們的作品中再現(xiàn)了海蛇。
海祭司(Pristers)
《海圖》中的海怪普遍心懷惡意,似乎決意要傷害他們遇到的任何人類。海祭司尤其危險且富有攻擊性。馬格努斯在他1555年的書中寫道,它們長達(dá)200英尺,具有寬大的分叉尾巴和有鰭的腳,面部酷似疣豬,頭頂有兩個氣孔。
馬格努斯在他1555年的書中寫道,海祭司長達(dá)200英尺,具有寬大的分叉尾巴和有鰭的腳,面部酷似疣豬,頭頂有兩個氣孔。? Olaus Magnus
范·杜澤爾說,這頭怪獸和《海圖》中的大多數(shù)其他海洋生物一樣,都是基于對鯨魚形象的描述。鯨魚對當(dāng)時的人們來說很熟悉,但他們通常只會在海面看到它們。該地圖還描繪了一條擱淺的鯨魚正在被人們開膛加工以獲取其骨肉(下圖)。
? Olaus Magnus
馬格努斯記述道,海祭司可以用它們的尾巴猛擊一艘船,或者也可以通過將自己拋到甲板上來弄沉一艘船。
這頭類似劍魚的生物正在被一頭犀牛類的生物攻擊。據(jù)稱這種劍魚會游到船只下方并切入船體,從而使船只沉沒。? Olaus Magnus
水手們試圖用可怕的喇叭聲和空桶嚇跑攻擊的海怪。? Olaus Magnus
范·杜澤爾表示,馬格努斯在《海圖》中提供了如何保護(hù)自己免受海祭司侵襲的信息。在冰島附近的海域,兩頭海祭司沖向一艘船?!霸诖暮蟛浚憧吹揭粋€人站在那里。你可能會想象他拿著一把槍,但實際上那是一支喇叭,”他說,“吹喇叭是嚇走海怪的少數(shù)幾種奏效方法之一。”其他制圖師也同意這一點,尼格表示,幾十年來,他們都在自己的地圖上復(fù)現(xiàn)了馬格努斯的海祭司。
島鯨(Island whales)
根據(jù)《海圖》,挪威和冰島之間的海域非常危險。在挪威海岸外,馬格努斯描繪了危險的“默斯肯漩渦”(Moskstraumen),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地方,今天仍然存在。在海蛇和海祭司之間,馬格努斯放置了島鯨,一種極具欺騙性的野獸。
馬格努斯在《海圖》中描繪了危險的“默斯肯漩渦”。? wikipedia
愛倫·坡小說《默斯肯漩渦沉溺記》(A Descent Into The Maelstrom)插圖,作者哈利·克拉克(Harry Clarke,1889-1931),1919年出版。? wikipedia
島鯨源自數(shù)千年前的傳說,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300年左右亞歷山大大帝寫給亞里士多德的信,講述了兩個水手在自認(rèn)為是一座島嶼的地方休息的故事。他們上岸、扎營,然后生起一堆篝火。噩夢那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原來那不是一座島,而是一頭巨鯨。**鯨魚感受到了火焰,沉入深海,把人也帶走了,”范·杜澤爾說。
毫無戒心的水手們在冰島海岸附近的海怪身上做飯。? wikipedia
在“海圖”上,島鯨類似于劍龍和犀牛的雜交體,但很可能只是我們今天所熟悉的鯨魚。范·杜澤爾說,當(dāng)時的人們更傾向于相信他們所讀到的東西,如果他們能夠閱讀的話?!皩τ∷⑽淖趾透綆У牟鍒D十分尊重?!蹦承┕治?,比如海蛇,人們花了一個多世紀(jì)才被揭穿。隨著制圖師能夠?qū)⒏鎸嵉暮Q笊镄蜗笕谌氲降貓D上,許多其他怪物便在下個世紀(jì)的地圖上逐漸消失了。
海豬(monstrous pig):如果豬會游泳,大概就是這個樣子。據(jù)稱該生物是1537年在北海被發(fā)現(xiàn)的。這只海豬被比作歪曲事實、生活得像豬一樣的異教徒。? wikipedia
這團綠色的物質(zhì)并非海怪,人們猜測應(yīng)該是龍涎香。? wikipedia
巨型海蟹正在攻擊一條海蛇。? Library of Congress
北海巨妖克拉肯(Kraken):就現(xiàn)代普遍的認(rèn)知而言,大眾基本認(rèn)為北海巨妖的形象是巨型魷魚,這只海怪不僅在斯堪的納維亞地區(qū)有所傳聞,在北歐神話中也有這只海怪的相關(guān)傳說。? Library of Congress
1861年,阿萊克頓號(Alecton)試圖在特內(nèi)里費島(Tenerife)附近捕獲一只巨型魷魚。? Sea Monsters Unmasked
1981年,一只完整的巨型魷魚(Giant squid)被捕獲。? Remeslo
編者有話說:目前,大多數(shù)學(xué)者認(rèn)為,亞伯拉罕·奧特柳斯(Abraham Ortelius)的《戲臺奧比斯地角》(Theatrum orbis terrarium)是第一本現(xiàn)代地圖集。1570年至1612年間, 《戲臺奧比斯地角》印刷了31個版本。該地圖集包括大量海怪的插圖。第一本現(xiàn)代地圖集包含海怪和其他神獸的插圖,也許這并不奇怪。奧特柳斯的海怪也受到了馬格努斯的一些影響。
《戲臺奧比斯地角》中的海怪。? Wikipedia
將《戲臺奧比斯地角》與馬格努斯的《海圖》放在一起比較后不難發(fā)現(xiàn),《海圖》中經(jīng)常攻擊人類的海怪,在《戲臺奧比斯地角》里卻常常以人畜無害的標(biāo)本形式出現(xiàn)。
斯特皮德(Steipereidur),鯨類中溫良之輩,遇漁民與其他鯨類相斗,則助漁民。故而有禁令,禁止殘殺此類鯨魚。長至少100肘(約為150英尺,46米)。? Wikipedia
斯高塔魯瓦(Skautuhvalur),全身覆蓋著鬃毛和骨頭。它有點像鰩魚,但大得多。當(dāng)它出現(xiàn)時,它就像一座島嶼,用它的鰭可以掀翻船只。? Wikipedia
根據(jù)冰島農(nóng)業(yè)和漁業(yè)部的說法,冰島海域只有兩種鰩魚,而且它們都不足以傾覆一艘船。奧特柳斯的圖像可能是受到了馬格努斯的一些影響。盡管圖像中有一些相似之處,但描述卻完全不同。馬格努斯描述的鰩魚被視為美德的典范。在《海圖》中(上圖),鰩魚正在營救一名掉入海中并被饑餓魚群吃掉的漁民。? Wikipedia
《戲臺奧比斯地角》中未命名的海怪:它被描述為“最大的鯨魚種類,很少露出水面。它更像是一座小島,而非一條魚。由于其巨大的體型和身體重量,它無法追逐較小的魚,但它卻可以通過自己的智慧捕食許多魚”。? Wikipedia
赫羅斯舒亞魯(Hroshualur):“也就是海馬,有著從頸部垂下來的鬃毛。它經(jīng)常給漁民帶來巨大的傷害和驚嚇?!庇腥さ氖?,《戲臺奧比斯地角》上描繪的赫羅斯舒亞魯并不來自《海圖》。它源于更古老的起源,即希臘神話中的海馬(Hippocampus)。文藝復(fù)興時期的藝術(shù)家經(jīng)常在他們的插圖中使用海馬。海馬與海神波塞冬(希臘神話中的海神)有關(guān),后來與相應(yīng)的羅馬海神尼普頓(Neptune)也有關(guān)聯(lián)。? Wikipedia
瑞士博物學(xué)家、目錄學(xué)家康拉德·格斯納(Conrad Gesner,1516-1565)繪制的海馬。? Wikipedia
英國鯨(English whale):《戲臺奧比斯地角》中描述“英國鯨”沒有牙齒,但看圖實際上是有牙齒的。奧特柳斯的插圖并不是基于一種被稱為“英國鯨”的物種。相反,這是對1532年8月27日一頭擱淺在泰晤士河口附近的特定鯨魚的報告插圖(上圖)。他詳盡描述了這頭鯨魚的比例,包括它的嘴巴與身體。他說它有長長的“翅膀”,長度是身體的一半。這種魚沒有牙齒,上顎有著長長的須和一條長舌頭。而且有著巨大的陰莖。
大多數(shù)現(xiàn)代人應(yīng)該能夠通過他的這段表述認(rèn)出,這是某種雄性須鯨。奧特柳斯的插圖顯示,工人們正在將發(fā)臭的鯨尸切碎并進(jìn)行處理。奧特柳斯似乎在將報告轉(zhuǎn)化為圖像時遇到了一些麻煩?!俺岚颉弊兂闪她埖哪_,把鯨須畫成了一系列看起來很像牙齒的三角形。? Wikipedia
納瓦爾(Nahval):在冰島北部海洋中,《戲臺奧比斯地角》中描述該怪物是“一種魚,通常被稱為納瓦爾。如果有人吃了這種魚,他將立即死亡。它在頭部有一顆突出的7肘的牙齒。人們認(rèn)為它是對抗毒藥的良好解毒劑和強力藥物。這個怪物長40肘”。后世人們普遍認(rèn)為,其原型就是獨角鯨。? Wikipedia
斯托庫爾(Staukul):荷蘭語稱為Springual,據(jù)觀察,它可以用尾巴在海面直立一整天。斯托庫爾因擅于跳躍而得名。它是海員和漁民非常危險的敵人,貪婪地捕食人肉?!皬椞L”(springing whale)是對逆戟鯨的另一種叫法。那個時代文獻(xiàn)中出現(xiàn)兩種截然不同的逆戟鯨名稱,表明來自不同信源可能使信息變得混亂。奧特柳斯應(yīng)該知道逆戟鯨,因為他和其他很多藝術(shù)家都描繪過逆戟鯨,但“彈跳鯨”的描述卻截然不同,以至于他從未將它們視為同一種生物。? Wikipedia
洛斯馬洛斯(Rostunger):像一頭小牛犢,四條短腿,可以在海底行走,皮厚,利刃無法刺透,睡眠時用兩顆一米多的長牙懸身于巖礁之上,可以連續(xù)睡12個小時,疑為海象之類。? Wikipedia
鸮面鯨(Ziphius)是劍旗魚(Xiphias)一詞的變體,后者則是派生于希臘語詞匯“劍”。奧特柳斯應(yīng)該非常確認(rèn)它就是劍魚,但他又說其面部像鸮。事實上,他也的確這樣畫過(如上圖)。? Wikipedia
文/Emilie Lucchesi
譯/tamiya2
校對/tim
原文/www.nationalgeographic.com/history/article/carta-marina-renaissance-sea-mons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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