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清散
什么呀?張小白被陣燒心的饑餓感擊醒。猛地睜開眼,卻看到一塊貌似非洲大陸的鋼板用好望角插在自己的胸口上。頓時又昏了過去。
張小白好歹也算個多年的躍遷愛好者。雖然他只不過是混了幾個躍遷論壇,訂了幾本價格不菲的躍遷雜志而已。但在那些對于躍遷是什么都不懂的同事面前,多少也能擺出一副躍遷專家的架勢。
只是這回,他終于攢夠了錢請好了假——。多年來,終于有機(jī)會玩一次躍遷——,卻糗大發(fā)了。
飛船是廢了,降落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一塊該死的巖石上面,然后順著山體滾了下去。幸好在準(zhǔn)備著陸時就已經(jīng)穿好了宇航服。不然他現(xiàn)在就不是躺在這里暈著這么幸福了。
要問為什么他偏偏選擇這樣一個星球降落,估計張小白自己也根本說不出來。當(dāng)他飛出地球軌道,開啟飛船的“躍遷功能”的那一時刻,飛船一抖,他眼前一花,一切就都不受他的控制了。什么方位了坐標(biāo)了,統(tǒng)統(tǒng)在張小白的面前亂了套。
在論壇上,躍遷老手都會說,一旦在玩躍遷時發(fā)現(xiàn)自己迷失方向,必須就近找到一顆行星降落,然后發(fā)送求救信號,只有這樣,搜救隊才能準(zhǔn)確的找到求救者。而后,剛剛出發(fā)的張小白就決定降落了。
張小白再次睜開眼,看了看天。陰紅色的,令人聯(lián)想到燒紅的木炭。
“該死!”
張小白一把將胸前插著的“非洲大陸”扔到一邊。坐起來檢查了片刻,自己果真毫發(fā)無傷。這也算是讓他長舒了口氣。多虧了這款現(xiàn)如今最為先進(jìn)可靠的宇航服,它堪稱太空防彈衣。看來不假,他默默念叨著。
宇航服的自動環(huán)境檢測結(jié)束。打在面罩上的檢測報告表明,這個星球的大氣壓強(qiáng)極低,而且稀薄的大氣中占據(jù)90%的是CO2,另外,星球的表面溫度高達(dá)800℃?!安荒苌妗彼膫€紅字著實地打在最終結(jié)果欄上。幸好宇航服有非常牢靠的防熱涂層,張小白不禁暗自慶幸了一下。
隨后,宇航服開始自檢。
一切正?!,F(xiàn)有氧氣可以維持使用者整整一個月的呼吸??梢哉f“超大雙缸儲氧艙”是這家伙的另一大驕傲,先進(jìn)的自動加壓系統(tǒng),能將儲氧艙里最后一絲氧氣壓到宇航服內(nèi),絕不浪費(fèi)一丁點(diǎn)寶貴的生存時間。真正有效的保證使用者生命,是這款宇航服的最大承諾。
但是,即便如此牢靠,仍有一點(diǎn)難以解決,那就是現(xiàn)在的使用者已經(jīng)餓得胃里泛酸。如果照這樣下去,一個月的氧氣也只能供給一具被胃酸腐蝕殆盡的尸體了,張小白思索著。
自檢完成之后,張小白慢慢站了起來,看了看墜毀的飛船。它就像個爆炸了的微波爐一樣難看,黑乎乎全是焦痕,甚至還有各種被烤糊的肉汁樣子的斑駁痕跡。怎么看都令人生厭。
幸好飛船在墜毀的時候會自動發(fā)出求救信號,只是現(xiàn)在不知道搜救隊能否查到這里。聽天由命吧,最好能在被餓死之前被找到。張小白無奈的踢了一腳眼前的一塊鋼板。
什么東西?那堆廢鐵底下,密密麻麻的爬著,一片一片的……不大……的五花肉!紅白相間、彎曲曲、皺巴巴、烤的火候恰到好處的一條條怎么看都像是手工切成的薄而韌的五花肉片,卷在一起在他面前蠕動。
“哈!”張小白想大笑,但又笑不出來。
拖著笨拙的宇航服,他向前湊近了一步??墒悄侨何寤ㄈ馄瑓s一窩蜂的跑掉了。張小白抽搐了一下,就好像掀開一塊青石板看見下面全是潮蟲一樣——毫無秩序一窩蜂的逃,有些甚至爬到了還拿著青石板的手上。
張小白忽然又覺得一陣眩暈,坐到地上。摸索著宇航服的求救信號發(fā)射器,按了下去?!班洁洁健钡捻懧曀查g充斥了他的世界,當(dāng)然,誰都知道宇航服的求救信號發(fā)射器的功率是不可能連接到搜救站的。
胃里越來越難受了。不知是因為餓還是因為其他什么。
一頭豬大搖大擺的從他面前走過。準(zhǔn)確的說是一頭色澤紅潤、光滑如鏡的烤乳豬??救樨i向他這邊看了一眼,忽而愣住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東西一樣,抬著一只焦紅色的前蹄,注目許久也沒有動。張小白也緊緊盯著它??救樨i一雙紅得像塑料制品的眼睛,似乎在此時也放出了眼神光。
當(dāng)這頭烤乳豬站在面前一動不動時,張小白忽然覺察到自己像是被迷惑住了,忘了現(xiàn)在的處境。他馬上甩了甩腦袋,想讓自己清醒回來。可他這么一動,那頭本來已經(jīng)定住不動的烤乳豬,猛蹬后腿,一溜煙跑掉了。
一陣肉香氣似乎都隨之飄了進(jìn)來,張小白腦中幾乎空白得難以思考,只覺得胃在跟隨著烤乳豬的背影一下一下的叫得他發(fā)慌。
怎么可能?這玩意……張小白又想起了剛才那一堆四處蠕動的被自己形容成一窩潮蟲一樣的五花肉片。
宇航服的求救信號依舊“嘟嘟嘟”的在他耳邊叫個不停。吵得他更加心煩,他沒好氣地將它關(guān)掉。這到底是個什么倒霉星球?還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專門刺激人的倒霉生物。它們實在長得都太好吃了,宇航服難道還有洞察使用者心理的功能?各種烤肉的香氣都能聞得到。
張小白重新站了起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都已經(jīng)這樣了,干嘛偏要讓自己坐在這里等死。等死?誰說要死了?搜救隊很快就能找到這里……或許吧……
好歹自己也是個躍遷攻略專家吧。就算這是第一次玩躍遷,以前看過那么多攻略都白扯了?可是張小白死活也想不出一條有關(guān)于這個星球的攻略。難不成自己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想到這里,張小白更是興奮不已。這么高級的一個星球,等自己回去以后一定要寫一篇詳細(xì)的攻略出來。而后帖子估計在各大論壇都能上首頁,新發(fā)現(xiàn)嘛,總該有這樣的待遇。從此自己就真的可以被稱為躍遷界的新銳了……越來越餓,還是先想辦法活著等到搜救隊再說吧。
但張小白想著想著可能又興奮了。腳步也比之前矯健許多,當(dāng)然,很難說他到底是為了哪個。
雖然不能像剛才那頭烤乳豬那樣從巖石縫間鉆過去,但翻過面前的巖石堆也并不困難,在擁有各種攀巖工具的宇航服的幫助下,張小白站到了巖石上面。
什么叫做井底蛙?感到壓抑那是因為沒有看到大海。巖石堆的那邊,是汪洋的暗黑色的海洋。和地球上一樣,有延綿的海岸線,也有潮汐的海浪。只不過這??雌饋砀吵硪恍?,上面還漂著一圈一圈亮晶晶的浮油。
竟然還有綠色的植物。不過不是長在地上,而是被海浪沖刷著魚鱗般的排在海灘上。
張小白從巖石上跳了下來。不出所料,引起一片騷動。從他腳下開始,密集的各種肉片都拼命地跑。準(zhǔn)確的說,不僅僅是肉片,還有牛小排、雞翅、烤魚、里脊……大小不一,互相踩踏。整個海灘都像是活了,動了起來,擊起的浪瞬間以張小白為中心涌起。
一屁股坐到原地,張小白抬腳看看,果真腳下踩到了東西。除了兩片這個海灘上最多的物種——五花肉片——以外,竟還有一塊滋滋冒油的巴掌大小的羊腰子。大腰子顯然已經(jīng)被踩死,而另外兩片五花肉卻在張小白的手里不停的拱著,掙扎著要逃脫。張小白生怕到嘴的肉又跑掉,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幾片肉全扯成了兩半。
肉,終于都在他手里老實了。
舌根底下抑制不住的一股液體涌出,還聽到胃透過嗓子玩命的叫喚。跟夏天路邊的野狗一個樣了,張小白拎起半片五花肉,在眼前晃了晃,這么想著。肥油滴到宇航服上。宇航服殷勤的自動為他檢測了成分。檢測報告用不了五秒鐘就打到面罩上。什么蛋白質(zhì)、氨基酸,張小白既看不出真正門道也懶得看,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頁,鑒定結(jié)果赫然寫著“可食用”三個字。
盯著手里的這幾片被鑒定為“可食用”的肉,不夸張的說,張小白的口水決堤一般順著嘴角淌出。他下意識的去擦嘴角,卻在“嘣”的一聲后,愣住了。他的口水,記事以來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毫無阻攔的順著腮幫子沿著脖子一直流了下去。而手只是生生地被宇航服攔在了“外面”。
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張小白狠狠地干笑了一聲。隨后,用一雙已經(jīng)沾滿肉油的手在身上拼命的摸索。一件表層仿針織衫面料有著逼真紋理的暗灰色宇航服,轉(zhuǎn)眼間就全是洗不掉的泛著彩色光斑的油漬了。即便如此,這件先進(jìn)的宇航服也不會憑空多出“內(nèi)外物品交換通道”設(shè)計了。沒有單向閥門口,也沒有哪怕一個小洞小孔,什么都沒有。
“連山寨宇航服都有聯(lián)通設(shè)計!”張小白罵道,但心里只是想起當(dāng)初,見到這樣的廣告或者報道后,自己還大肆嘲笑了一番。在同事們的面前,他永遠(yuǎn)要保持那副專家指點(diǎn)江山的樣子。山寨貨嘛,原本就是生產(chǎn)出來供人嘲笑的,他那時的確這么想。
手里仍舊攥著剛才的幾片肉還有那塊烤羊腰,張小白卻不知道該怎么辦,想扔又下不了手。胃跟著絞痛起來,過于活躍后抽筋的感覺。
宇航服忽然又殷勤地放出一份鑒定報告——“烤五花肉,最具代表性的韓國菜之一,同時也是最合中國人口味的韓國菜。由于肉料肥多瘦少,較之牛羊肉更為耐烤,假若能自主翻烤,過程中肉的吱吱響聲,更使其平添幾分誘人之味?!救忉u汁,正前方75米處即可取得。肉已熟透,口感最佳,建議立即食用?!?br />
張小白抬頭看了看前方,烤肉醬汁?不就是面前那片海嗎?
“操!”他只罵了這么一句,但差點(diǎn)把頭盔扯下來。要知道,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扯下頭盔的后果就是使自己同樣變成外焦里嫩的烤全人。
又敲了敲自己的面罩,無懈可擊。這玩意嚴(yán)絲合縫得令人絕望??苹秒娪袄锒紝掖闻倪^像肥皂泡一樣的宇航服了,外界可以隨意介入,反正表面張力可以防止一切泄露?,F(xiàn)實難道就不能再科幻一點(diǎn)嗎?
海灘上空曠一片,露出的是灰白色的沙,像燒盡的木炭,往里翻翻說不定還能看到些忽明忽暗的火光。宇航服雖然隔熱,但坐在“炭灰”上,張小白還是覺得從屁股底下往上冒著燥熱。略微靜下來的張小白,隔著面罩,滿是油漬泛著彩色的光斑的面罩,望著面前正在漲潮的海,不對,準(zhǔn)確的說是正在漲潮的烤肉醬汁。那么海灘上的綠色植物難不成就是醬汁里的蔥花和香菜?張小白懶得再去想這些,眼前沒有了那幾片肉以后,胃里、嘴里似乎都好受了些。
黑乎乎的海邊沒有一只海鳥,張小白這樣想著。本是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立刻卻又想到,如果有鳥的話又是什么樣呢?難不成是燒鵝?燒鵝可不能用這種稀了吧唧的韓式烤肉汁,要蘸著甜醬吃。甜醬其實叫“潮油甜醬”,用豬油炒一點(diǎn)豆醬,放點(diǎn)甘草、八角,放點(diǎn)白糖,然后一勾芡就成了。
張小白又一次情不自禁的想去抹自己的嘴角……
海邊怎么可能有鵝?!他忽而努力地讓自己這么想,卻又想起了剛才那頭烤乳豬。海邊都能有豬怎么就不能有鵝?更何況,面前的海就一定是地球意義上的海了?
一聲警報響起,而后面罩又打上了一排字:您的血糖已低于臨界點(diǎn)(實時監(jiān)測結(jié)果:3.8mmol/l),請及時攝取食物。
你也得讓我攝取呀!張小白啐了口吐沫剛想罵,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有強(qiáng)烈的眩暈感了。
或許是因為靜了許久,一隊身形長方、薄厚適中、嫩紅多汁的烤肉試探著爬向張小白身邊的空地。而隨其后,那些剛剛逃竄走的烤肉們也都開始漸漸往回爬來。
那隊烤肉已然無視張小白的存在,大搖大擺的從他面前爬過。也正是走近了,張小白才對這隊肉看個清楚,從外觀、紋理和顏色來看,估計是羊上腦肉片。肉段大小完全一致,就像用尺子量出來的一樣。不過其他方面還是有所不同的,打頭陣的幾塊色澤紅潤,背部的蔥絲也已烤軟,特別是最前頭兩條還點(diǎn)綴著幾段硬挺挺的香菜。而隊伍后排的,有的已糊有的尚生,并且爬行的動作也不甚流暢。難不成火候是這個星球上的老幼之分?看起來我還屬于新生兒了,張小白無力的自嘲著。
血糖值就像格斗游戲中的生命值一樣,懸掛在張小白的視線的右上角。一閃一閃的,看上去就不穩(wěn)定,總覺得它一直準(zhǔn)備著繼續(xù)往下降。
海灘上,盡是裹著白芝麻的烤羊排、伴著洋蔥的炒烤肉、整條的去骨烤鰻魚,它們?nèi)季沓梢粓F(tuán)一團(tuán)的在他面前滾來滾去。
大活人還能眼睜睜被餓死?特別是看著肉就在眼前爬的時候。
想到這,他瞬間瞪圓了眼睛,向面前撲去。雖然整個過程看起來更像是他中暑暈倒,毫無攻擊力,但肉們?nèi)允且妱莶幻钜桓C蒼蠅一樣轟的一下躥沒了。
慢慢爬起的張小白感覺自己還是抓到了什么,看了看手里。
怎么還是幾片五花肉?!當(dāng)然,都這時候了還能顧及得了這些?或許是因為太餓了,看著手里幾片肉,又被氧氣瓶的出風(fēng)口,“嘶嘶”的從頭頂對著自己的后脖頸子這么一吹,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仍舊無濟(jì)于事。決不能打開面罩,也決不能打開宇航服的任何一個接口,宇航服外面可以說就是一片火海,雖然看不到火光?;蛘?,應(yīng)該用高檔的電烤爐來形容會更恰當(dāng)一點(diǎn),周圍沒有煙也沒有燒紅的電爐絲,悄無聲息中,肉就熟了、透了、烤好了。
張小白死死的盯著手中的幾片死氣沉沉的五花肉,就隔了這么一層宇航服而已。
口水又一次抑制不住的帶著酸苦的味道從舌根下面涌出,但好似這樣也會耗費(fèi)極大的體力,一陣心慌接踵而來。連流口水的體力都沒有了嗎?人在被餓死之前難道都要經(jīng)歷這樣的過程?不可能,有誰是因為眼睜睜看著肉在眼前勾得直流口水而耗盡體力身亡的呢?
玩躍遷的遇難者多數(shù)都是由于最終的氧氣不足而被憋死,然而我,卻是被餓死,不對,是被活活的饞死。這也太……張小白打了個冷戰(zhàn)。氧氣不足?氧氣?他忽然又一次有了精神,一只手立刻向后背伸去。
照常理來說,身穿宇航服的人是很難夠到后背的,背在身后的一個儲氧艙卻被張小白三下五除二就卸了下來,不知道這是因為對宇航服太熟悉了還是自己早已心急如焚了。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肉,微微笑了一下,將儲氧艙的放氣閥門打開了。
這是張小白情急之下不知怎么才想到的。這件宇航服除了與儲氧艙連接處有單向閥門以外,的確就是全密封的了。當(dāng)然,這個閥門也必須通過儲氧艙的特殊接口才能打開,卸下儲氧艙之后是絕對打不開的。但這好歹是宇航服內(nèi)外通連的最后希望。
隔著宇航服自然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但張小白看著擰開放氣閥門的儲氧艙,怎么也能幻想出那種沒有起伏快慢的“嘶嘶”聲。壓力表的數(shù)字也在降低,這恐怕是唯一能證明它在放氣的東西。
壓力表下降得太平穩(wěn)了,看得張小白簡直就像開著電瓶車上高速路一樣抓狂。
儲氧艙還在放氣。這個過程中,再沒有肉往張小白的附近來過,距離遠(yuǎn)遠(yuǎn)的。因為這附近氧氣太高了吧?它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氣體。幸好這里的大氣90%是CO2,加入這么多氧氣爆炸不了吧?管它呢,反正這身宇航服就這么大點(diǎn)長處——防爆。
面罩右上角的數(shù)值閃了閃又降低了0.1。儲氧艙的報警燈亮了,隨后震動起來,似乎很吃力的樣子,像是個瀕危的哮喘病人正在床上掙扎。又過了不知多久,終于氣壓表走到了終點(diǎn)。
眼睛已經(jīng)有些重影的張小白,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抑制著胃里一撥又一撥的酸水,將手里的五花肉塞到了儲氧艙的放氣閥中立即擰上。而后氣壓表抖動起來,再沒有剛才那樣慢條斯理不緊不慢的范兒了。張小白舉起儲氧艙,一背手就裝上了,好像早就演練過多次一樣。
在儲氧艙插上的那一瞬間,不和諧的吃力的機(jī)械聲從頭頂?shù)某鰵饪趥鱽恚笠还上忝赖恼嬲慕^不是幻想中的烤肉味涌了進(jìn)來。張小白深深的吸了口氣,醉氧一樣昏了過去。
儲氧艙擁有自動加壓系統(tǒng),無論里面有什么,它都能壓進(jìn)宇航服。張小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拿出雙缸儲氧艙的一個做與外界的連通器,這樣的餿招都能想得出來??捎诌^了一會兒,仍舊只是聽見絞肉機(jī)一樣的儲氧艙在吃力的呻吟著。
不會壞了吧?味道倒是越來越香。
很想抬頭看看,但那個出風(fēng)口無論怎樣都會躲開他的目光。永遠(yuǎn)處于他頭頂正上方怪叫。
聲音越來越近的樣子,張小白聽著忽然有些緊張,甚至臉也開始扭曲,感覺著涼風(fēng)在吹自己的脖子。手也幫不上忙,即將就要被襲擊了似地,被風(fēng)吹的部位就像微微碰小貓的后背一樣不自主的一抽一抽。
越是這樣等就越是煎熬。突然,頭頂上“啪”的一聲,爆破了。張小白也跟著全身一抖。
感覺從頭上,有一柱半液體狀的東西直射下來。隨后一陣劇痛,在左肩和脖子之間。張小白尖叫起來,條件反射的拼命的拍打自己的肩膀。當(dāng)然,手在外面,隔著宇航服,什么都做不了。
張小白嗓子叫劈了,打滾也沒力氣了。終于冷靜下來,打開宇航服早已做好的“使用者身體狀況報告”。結(jié)果簡單明了,自己是局部燙傷。順著脖子到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疼。疼得張小白的脖子僵住,幾乎不能動了。
外面溫度800℃,一片剛“烤熟”的肉,即便在攪成肉醬的過程中有所降溫,那也不會相差太遠(yuǎn)。就這樣一股腦的灑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不燙傷才怪呢。張小白剛想無奈的搖搖頭,卻被傷口的刺痛給制止了。咧著嘴也無濟(jì)于事。
就為了吃上一口肉,付出的未免太多了吧?張小白吃力的坐了起來,周遭依舊是濃郁的烤肉香氣,雖然有一點(diǎn)嗆鼻,但總是誘人的。好在肉已經(jīng)從外面進(jìn)來了,先不管什么樣子、形象、口感,至少先來上一口。他摸了摸左胯骨上面一點(diǎn)的地方,那里堆積著最多的肉醬。疼得厲害。
張小白摸了又摸,還小心翼翼的想讓肉往上挪動一點(diǎn)。可是,手在外面根本辦不到,宇航服又太厚再加上傷口的劇痛,肉堆在那里半天,紋絲沒動……嘴又不長在肚子邊上,即便是肚子餓了,這肉也得先從嘴進(jìn)去不是?
肉都掉到里面來了怎么還是吃不著?!而且能真真切切的聞見烤肉的氣味,豈不更加受罪。這都是怎么想出來如此折磨我的?要不是燙傷的傷口劇痛以及低血糖造成了嚴(yán)重的頭暈現(xiàn)象,張小白絕對要因此大笑不止了。
肉都弄到里面來,還能吃不上了?張小白咬緊牙,把手從宇航服的袖子里脫了出來。袖子并不寬松,而且沒有彈性,再加上大片燙傷正好在用力的部位,面罩上迅速起了一層霧氣,烤肉味中都摻雜著自己的汗味了。
原來烤五花肉攪成醬這么難吃……張小白默默發(fā)誓,自己再也不吃任何烤肉了。
看著右上角的數(shù)值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往上升,直到最終消失。張小白避著左邊的燙傷,乏力地倒了下去。終于熬過了一關(guān)。然而當(dāng)想到過不了一天估計自己還要再這樣吃一次肉,不,也或許還有第二次、第三次……張小白的汗毛全都炸了起來。
他只有企盼著快來有人救他走了。
一道光從張小白不能扭頭朝向的方向閃過。張小白只好吃力的將整個身子轉(zhuǎn)了個角度。那道光是……一架飛船。
張小白立刻激動的跳了起來,飛船已經(jīng)緩緩的進(jìn)入了大氣層,向他不遠(yuǎn)處的地方降落。張小白見其降落,斷定是搜救隊找到了自己,馬上重新打開宇航服上的求救信號。信號“嘟嘟嘟”的在他耳邊響起,簡直就像個小號在吹一首歡快的舞曲。
我要把這些奇遇全寫到博客里去。這么神奇的星球,有誰來過?有誰經(jīng)歷過死亡一般的煎熬?張小白一邊想著一邊給剛降落的飛船定位。飛船降落的地點(diǎn)距離這個海灘相當(dāng)近,張小白終于滿懷信心了。
海灘上還是那些烤肉們,五花肉、牛排、羊腿、烤鴨等等,它們似乎都不怕張小白了,簇?fù)碓谒磉?,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跳著舞。有蠕動的,有打滾的,有相依而行的,就連海浪都似乎帶上了幾分節(jié)拍。
就是缺少點(diǎn)飛鳥,多美好的星球。再見了,我還會再回來的,不過那時就不會是我只身一人了,要帶著我的那些追隨者一起到這里來探險。
正在此時,剛才那艘飛船在面前的巖石背面緩緩的起飛了。
張小白再次尖叫起來。顧不得什么燙傷,三步兩步就沖到了巖石邊。見有一道縫剛好可以通過一個人的寬度,便側(cè)身擠了過去。
巖石那邊,是一片平原。飛船早已在平原上空盤旋。
這不可能!怎么可能!張小白把求救信號調(diào)到最大功率,拼命的向最后的希望揮手。但飛船“嗖”的一下,飛走了。
張小白不能理解到底在這幾分鐘之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歇斯底里地摔倒在地。不過隱約看到遠(yuǎn)處有一排建筑物。
他有氣無力的又爬了起來,步履蹣跚地往建筑物走去。
這里怎么還有人為的建筑物?
建筑物有窗,趴到窗前往里一看。張小白驚呆了,建筑物里面是個餐廳,而且相當(dāng)火爆的樣子。扇著扇子的,喝著冰啤的……向右看,一個服務(wù)員裝扮的人,正在跟食客說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就跑到建筑物的門邊,穿上身隔熱宇航服,拿起個網(wǎng)子,走進(jìn)建筑物的減壓艙,而后從張小白身邊的門走了出來。
透過面罩,張小白看見他向自己點(diǎn)了點(diǎn)頭,微微一笑便往海灘方向走去。
張小白趕緊退后幾步仰頭看去。建筑物的大門上面懸掛著一個匾額,上面寫著一串字,“自助烤肉星星級餐廳第四分店”。